权威解读“老年人专属保险”为何不能“大胆放量”？
发布时间：2020-01-09 09:25:47 作者： 来源：中国银行保险报网
□郑秉文
银保监会领导在2020年1月2日国务院政策例行吹风会上说，国务院审议通过《关于促进社会服务领域商业保险发展的意见》即将公布，并多次提到老年人专属保险产品少，供给不足，要研发服务高效的老年人专属产品，有针对性地开发老年人专属产品，加快老年人专属保险产品的投放，以满足60岁及以上老年人保险需求。
在过去的几年里，老年人专属产品虽有一些投放市场，但总体看进展缓慢。这里以“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养老保险”（以下简称“住房反向抵押”）为例，来看看为啥老年人专属产品有效供给不足。
住房反向抵押试点始于2014年6月原中国保监会发布的《关于开展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养老保险试点的指导意见》，2018年8月，银保监会发布《关于扩大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养老保险开展范围的通知》，住房反向抵押推向全国。截至2019年9月底，在启动住房反向抵押以来的五年半里，住房反向抵押有效保单129件，共有129户家庭的191位老人投保，平均年龄71岁，户均月领养老金7000余元，最高一户月领养老金超过3万元。
开展住房反向抵押是健全我国多层次、可持续社会养老保障体系丰富养老保障方式和优化社会资产配置的重要举措，是开发老年人专属保险产品和满足多样性个性化社会需求的国际惯例。但上述五年半的“成绩单”显示，住房反向抵押的进展显得十分缓慢。固然，住房反向抵押是一种创新型保险业务，对供给端来说，保险主体的合理定价和风险管理要有较高水平，风险因素比较复杂，缺少基础数据；对需求端来说，也必定是一项小众产品。因为在目前传统文化、消费观念、行为习惯、子女家庭等多种因素的影响下，住房反向抵押不可能像其他金融产品那样成为一个大众化的产品。但尽管如此，2019年年初以来，以房养老诈骗案不断出现，仅中安民生公司涉嫌以房养老诈骗的金额就高达10亿元，受骗老年人达600人之多。这足以说明，以目前市场的供给与需求来看，市场需求还是有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关键在供给端，就是说矛盾的主要方面在于供给不足，因为保险主体畏缩不前，观望情绪浓厚，积极性不高。
保险主体参与这项创新型的业务之所以热情不高，已经参与的保险主体之所以不能“大胆放量”，主要是因为对未来三种风险难以把握。一是长寿风险，即人口老龄化趋势对房地产市场产生的长期风险。从规律来看，住房反向抵押作为一项长线业务，人口老龄化的长期变化曲线对住房反向抵押市场将会产生影响。更为重要的是，就业年龄人口占比下降速度要远比总人口规模下降快，这对房地产市场的影响更大一些。二是市场风险，即国内经济和世界经济的波动对房地产市场阶段性影响的风险。经济景气周期、经济增长速度换挡、国际金融危机与经济危机等，对房地产市场都会产生较大影响，进而对住房反向抵押业务产生较大影响。住房反向抵押业务投保流程时间长，国内外经济形势对楼市走向和潜在投保人的经济行为来说是一个重要的不确定因素。三是政策风险，即政策变化和走向及其不确定性对房地产市场和反向抵押市场产生的巨大影响。政策风险是一个最具不确定性的因素，对一线和二线城市，一线与三、四线城市房地产的政策走向存在不同的影响，且出台房产税的消息已经流行多年，预期不明确，成为供给侧的保险公司最关心的头等大事，因为房产税对反向抵押业务的影响将更直接、更剧烈。
上述三个风险，对刚开办此项业务的保险主体来讲压力非常大，因为他们正处于现金流净流出阶段，估计在几年内都难有保费流入，持续的现金流净支出不得不让公司在开展此项业务时知难而退，难以满足即使是小众产品的住房反向抵押市场的潜在需求。那些“李鬼”公司正是钻了这个市场的空隙，导致市场很冷，但骗子很热。
为啥众多的保险公司不愿进入这个市场？为啥进入这个市场的一两家公司缩手缩脚？答案很清楚：目前的政策不配套，保险公司没有积极性。所谓政策配套涉及的是三个层面：宏观政策方面担保立法缺位，中观政策方面法律体系不完善，微观政策方面保险公司激励性不足，产品线开发动力不足。
先看反向抵押担保的宏观政策。美国反向抵押市场60年发展历史显示，前30年市场反应十分冷淡，投保人寥寥无几。1988美国政府通过一项立法，授权联邦住房管理局向投保人和承保人进行“双向担保”，于是后30年美国反向抵押市场迅速发展起来，成为目前世界上最成熟、规模最大的住房反向抵押市场：抵押贷款额1660亿美元，投保人数量约62万人。美国反向抵押市场的教训和经验告诉我们，国家对反向抵押市场应给予一定的预期，待时机成熟时对保险主体提供一定的政策支持，这是发展反向抵押市场这个老年人专属产品的关键之一。
再看涉及到反向抵押的相关法律体系。就反向抵押来说，我国目前的《继承法》《物权法》《担保法》等还有一些不配合、不一致、甚至一些法律衔接的空白点，应不断优化法律环境、社会诚信体系、中介服务机构质量等，消除不利因素，调动保险公司参与住房反向抵押业务的积极性，最大限度减少保险公司的不确定性风险。
最后看保险公司的研发激励性。多样性的产品既可满足需求端的多层次老年人需求，还能调动供给端保险公司的积极性。目前，市场上只有“非参与型产品”，如果未来房价上涨，保险公司则不参与分享房地产增值收益，而长寿风险或市场波动的风险则由保险公司来承担。尽快研发和推出“参与型产品”可调动保险公司的积极性，它是需求端和供给端“双赢”的产品，对提高住房反向抵押产品的供给能力大有裨益。
（作者系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
□郑秉文
银保监会领导在2020年1月2日国务院政策例行吹风会上说，国务院审议通过《关于促进社会服务领域商业保险发展的意见》即将公布，并多次提到老年人专属保险产品少，供给不足，要研发服务高效的老年人专属产品，有针对性地开发老年人专属产品，加快老年人专属保险产品的投放，以满足60岁及以上老年人保险需求。
在过去的几年里，老年人专属产品虽有一些投放市场，但总体看进展缓慢。这里以“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养老保险”（以下简称“住房反向抵押”）为例，来看看为啥老年人专属产品有效供给不足。
住房反向抵押试点始于2014年6月原中国保监会发布的《关于开展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养老保险试点的指导意见》，2018年8月，银保监会发布《关于扩大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养老保险开展范围的通知》，住房反向抵押推向全国。截至2019年9月底，在启动住房反向抵押以来的五年半里，住房反向抵押有效保单129件，共有129户家庭的191位老人投保，平均年龄71岁，户均月领养老金7000余元，最高一户月领养老金超过3万元。
开展住房反向抵押是健全我国多层次、可持续社会养老保障体系丰富养老保障方式和优化社会资产配置的重要举措，是开发老年人专属保险产品和满足多样性个性化社会需求的国际惯例。但上述五年半的“成绩单”显示，住房反向抵押的进展显得十分缓慢。固然，住房反向抵押是一种创新型保险业务，对供给端来说，保险主体的合理定价和风险管理要有较高水平，风险因素比较复杂，缺少基础数据；对需求端来说，也必定是一项小众产品。因为在目前传统文化、消费观念、行为习惯、子女家庭等多种因素的影响下，住房反向抵押不可能像其他金融产品那样成为一个大众化的产品。但尽管如此，2019年年初以来，以房养老诈骗案不断出现，仅中安民生公司涉嫌以房养老诈骗的金额就高达10亿元，受骗老年人达600人之多。这足以说明，以目前市场的供给与需求来看，市场需求还是有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关键在供给端，就是说矛盾的主要方面在于供给不足，因为保险主体畏缩不前，观望情绪浓厚，积极性不高。
保险主体参与这项创新型的业务之所以热情不高，已经参与的保险主体之所以不能“大胆放量”，主要是因为对未来三种风险难以把握。一是长寿风险，即人口老龄化趋势对房地产市场产生的长期风险。从规律来看，住房反向抵押作为一项长线业务，人口老龄化的长期变化曲线对住房反向抵押市场将会产生影响。更为重要的是，就业年龄人口占比下降速度要远比总人口规模下降快，这对房地产市场的影响更大一些。二是市场风险，即国内经济和世界经济的波动对房地产市场阶段性影响的风险。经济景气周期、经济增长速度换挡、国际金融危机与经济危机等，对房地产市场都会产生较大影响，进而对住房反向抵押业务产生较大影响。住房反向抵押业务投保流程时间长，国内外经济形势对楼市走向和潜在投保人的经济行为来说是一个重要的不确定因素。三是政策风险，即政策变化和走向及其不确定性对房地产市场和反向抵押市场产生的巨大影响。政策风险是一个最具不确定性的因素，对一线和二线城市，一线与三、四线城市房地产的政策走向存在不同的影响，且出台房产税的消息已经流行多年，预期不明确，成为供给侧的保险公司最关心的头等大事，因为房产税对反向抵押业务的影响将更直接、更剧烈。
上述三个风险，对刚开办此项业务的保险主体来讲压力非常大，因为他们正处于现金流净流出阶段，估计在几年内都难有保费流入，持续的现金流净支出不得不让公司在开展此项业务时知难而退，难以满足即使是小众产品的住房反向抵押市场的潜在需求。那些“李鬼”公司正是钻了这个市场的空隙，导致市场很冷，但骗子很热。
为啥众多的保险公司不愿进入这个市场？为啥进入这个市场的一两家公司缩手缩脚？答案很清楚：目前的政策不配套，保险公司没有积极性。所谓政策配套涉及的是三个层面：宏观政策方面担保立法缺位，中观政策方面法律体系不完善，微观政策方面保险公司激励性不足，产品线开发动力不足。
先看反向抵押担保的宏观政策。美国反向抵押市场60年发展历史显示，前30年市场反应十分冷淡，投保人寥寥无几。1988美国政府通过一项立法，授权联邦住房管理局向投保人和承保人进行“双向担保”，于是后30年美国反向抵押市场迅速发展起来，成为目前世界上最成熟、规模最大的住房反向抵押市场：抵押贷款额1660亿美元，投保人数量约62万人。美国反向抵押市场的教训和经验告诉我们，国家对反向抵押市场应给予一定的预期，待时机成熟时对保险主体提供一定的政策支持，这是发展反向抵押市场这个老年人专属产品的关键之一。
再看涉及到反向抵押的相关法律体系。就反向抵押来说，我国目前的《继承法》《物权法》《担保法》等还有一些不配合、不一致、甚至一些法律衔接的空白点，应不断优化法律环境、社会诚信体系、中介服务机构质量等，消除不利因素，调动保险公司参与住房反向抵押业务的积极性，最大限度减少保险公司的不确定性风险。
最后看保险公司的研发激励性。多样性的产品既可满足需求端的多层次老年人需求，还能调动供给端保险公司的积极性。目前，市场上只有“非参与型产品”，如果未来房价上涨，保险公司则不参与分享房地产增值收益，而长寿风险或市场波动的风险则由保险公司来承担。尽快研发和推出“参与型产品”可调动保险公司的积极性，它是需求端和供给端“双赢”的产品，对提高住房反向抵押产品的供给能力大有裨益。
（作者系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