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理由建立“货币自信”
发布时间：2020-01-23 09:14:05 作者： 来源：中国银行保险报网
□王文
21世纪20年代，大国竞争将日趋白热化。金融与经济，犹如血脉与肌体，当货币本身成为金融博弈的焦点，国与国之间的竞争就将成为“主权血统之争”。这是21世纪第三个十年开端之际中国智库界需要密切关注的重大战略课题。
金本位时代，一国货币的发行能力是由其黄金储备决定的。上世纪70年代，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美元不再跟黄金挂钩，金本位时代彻底结束，“美元以黄金为锚，各国货币以美元为锚”的国际货币体系正式终结。然而，美元依赖其背后强大的国家实力，成为事实上的世界货币，其他国家货币跟美元挂钩，美元成为其他货币的“锚”。
2008年以来，经历了美国次贷危机、欧债危机和大宗商品价格危机之后，美国的霸权地位受到动摇。特朗普执政以来，对外推行“美国优先”的外交政策，重创美国的国家形象与战略信用，全球格局的重大变化正在悄然发生。在大国间军事大战爆发可能性几近为零的背景下，各个国际行为体争相围绕以利益定价权为重心而展开：美元试图捍卫其在支付、清算、计价与储备领域的绝对领衔地位，欧元则在谋求与美元制衡的全球强势扩张，人民币、日元、英镑正在壮大其次区域国际货币的地位，多国法定“数字货币”的发行跃跃欲试，连一些商业公司也试图模拟主权货币架构发行“数字货币”。显然，对于主要国际行为体而言，货币主权的确立与捍卫，将成为这轮竞争中的重中之重。
从法律上讲，发行法定货币是一个国家主权范围内的事情。衡量一国的货币发行体制是否独立、货币主权是否完整，标准是看该国央行的资产负债表两端是否都实现了本币化。环顾全球，不少国家实际上都将外汇作为发行本币的储备，“买入外汇，投放本币”是这些国家央行主要的货币投放渠道。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些国家的央行并没有完整的货币主权，其货币发行机制一般不能完全独立于美元或欧元。
货币主权意味着一国央行在发行货币的时候，可以独立于贵金属和外汇储备的限制；在制定货币政策的时候，可以独立于国外条件的束缚；在应对金融危机的时候，可以不受外部势力的干扰。只有当一个国家拥有完整货币主权的时候，该国央行才能建立一个独立的货币发行体制，才能拥有全部的货币工具，才能将这些工具组成货币政策去实现该国经济社会发展的目标。
中国要完成货币发行机制的独立化，重要一环在于人民币汇率的稳定不能依赖于外储规模。改革开放早期，中国为了促进外向型经济的发展，营造一种稳定的出口营商环境，使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长期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水平上，这在当时无疑是正确的。
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国经济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不仅经济体量成倍增长，成为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而且中国的国家治理模式也日益现代化，拥有足够的韧性，能够抵御各种金融风险。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人民币的货币发行机制就不应该再受制于外汇储备量的规模，而是应该建立一个“以我为主”、根据中国自主国情和政策目标来决定货币的投放量和投放方式，不再受制于外储规模。
这就意味着，我们需要让市场对人民币的信心建立在对于我们体制充分自信的基础上，而不是把信心建立在外汇储备规模的基础上。如果市场主体对中国的政治体制、行政机制、市场环境、资产价格、估值体系、交易架构、公司治理、执法环境、立法架构和司法保障等一系列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有充分的信心，产生了信任，我们就能够独立于美元或贵金属而建立一个货币发行机制。
从某种程度上讲，中美经贸摩擦为人民币带来了一个独立连通中国市场上所有主体的历史契机，也是在世界上树立“中国拥有强大货币主权”这一信念的绝好时机。中国的国家治理体系不仅是符合中国国情的，也是符合新时代特征的，以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为代表的“四个自信”体现了人民对中国国家治理体系的信任和信心，这必然带来人民对这个体系所发行货币的信任，即“货币自信”。
当今世界，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不断推进，中国在其中跻身“并跑”和“领跑”行列。当数位空间成为经济发展的新疆域，拥有世界五分之一人口和最大规模中等收入人群的中国也拥有了世界上最广阔的未来发展空间。数字空间中的资产数量正在呈几何级数增长，应该用什么样的货币为它们标价并使其能够交易？这实际上已经成为当今世界的一大时代之问。对这一问题，各国央行不去回答的话，跨国公司就会抢先去回答。如果让跨国公司以“数字货币”名义发行的虚拟商品抢占了数位空间中的商品定价权，各国货币主权都将受到严重冲击。在此背景下，中国推出的主权“数字货币”凸显出巨大的时代意义，将使人民币在人类文明的数位新疆域中展示出主权影响力，为中国乃至世界树立开辟数字与人工智能时代的坚定信心。
货币自信的建立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反复验证和巩固，并抓住时代机遇。新中国成立70周年来，回望我们走过的道路，战胜的困难，取得的成绩，赢得的赞誉，我们完全有理由建立一种“货币自信”，从某种程度上讲，货币自信就是对我们国家治理体系的信心。
我们理解任何一种新的货币发行机制都需要不断接受市场的验证，这包括：贸易顺差、国际收支、国内稳定、人民对政府的支持以及创造美好未来等一系列因素。14亿人民对我们体制的信心是人民币发行机制的根本保障，毕竟使用者绝大多数还是我们国内的人民。当然，我们不能以唯心主义的态度对待货币发行机制。信心不是空穴来风，不是无本之木，而是建立在真抓实干基础上的。为此，笔者与所在机构的同事们将在2020年推出《货币主权白皮书》，梳理了五个方面的改革，涉及国有企业改革、金融机构改革、地方财政改革、多层次资本市场建设和央行建立明确的货币发行机制。我们相信，随着这五大方面的改革推进，我们能够建立更为强大与独立的货币发行机制，拥有更符合国家利益与民族发展的货币主权。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执行院长、丝路学院副院长、教授）
□王文
21世纪20年代，大国竞争将日趋白热化。金融与经济，犹如血脉与肌体，当货币本身成为金融博弈的焦点，国与国之间的竞争就将成为“主权血统之争”。这是21世纪第三个十年开端之际中国智库界需要密切关注的重大战略课题。
金本位时代，一国货币的发行能力是由其黄金储备决定的。上世纪70年代，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美元不再跟黄金挂钩，金本位时代彻底结束，“美元以黄金为锚，各国货币以美元为锚”的国际货币体系正式终结。然而，美元依赖其背后强大的国家实力，成为事实上的世界货币，其他国家货币跟美元挂钩，美元成为其他货币的“锚”。
2008年以来，经历了美国次贷危机、欧债危机和大宗商品价格危机之后，美国的霸权地位受到动摇。特朗普执政以来，对外推行“美国优先”的外交政策，重创美国的国家形象与战略信用，全球格局的重大变化正在悄然发生。在大国间军事大战爆发可能性几近为零的背景下，各个国际行为体争相围绕以利益定价权为重心而展开：美元试图捍卫其在支付、清算、计价与储备领域的绝对领衔地位，欧元则在谋求与美元制衡的全球强势扩张，人民币、日元、英镑正在壮大其次区域国际货币的地位，多国法定“数字货币”的发行跃跃欲试，连一些商业公司也试图模拟主权货币架构发行“数字货币”。显然，对于主要国际行为体而言，货币主权的确立与捍卫，将成为这轮竞争中的重中之重。
从法律上讲，发行法定货币是一个国家主权范围内的事情。衡量一国的货币发行体制是否独立、货币主权是否完整，标准是看该国央行的资产负债表两端是否都实现了本币化。环顾全球，不少国家实际上都将外汇作为发行本币的储备，“买入外汇，投放本币”是这些国家央行主要的货币投放渠道。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些国家的央行并没有完整的货币主权，其货币发行机制一般不能完全独立于美元或欧元。
货币主权意味着一国央行在发行货币的时候，可以独立于贵金属和外汇储备的限制；在制定货币政策的时候，可以独立于国外条件的束缚；在应对金融危机的时候，可以不受外部势力的干扰。只有当一个国家拥有完整货币主权的时候，该国央行才能建立一个独立的货币发行体制，才能拥有全部的货币工具，才能将这些工具组成货币政策去实现该国经济社会发展的目标。
中国要完成货币发行机制的独立化，重要一环在于人民币汇率的稳定不能依赖于外储规模。改革开放早期，中国为了促进外向型经济的发展，营造一种稳定的出口营商环境，使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长期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水平上，这在当时无疑是正确的。
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国经济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不仅经济体量成倍增长，成为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而且中国的国家治理模式也日益现代化，拥有足够的韧性，能够抵御各种金融风险。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人民币的货币发行机制就不应该再受制于外汇储备量的规模，而是应该建立一个“以我为主”、根据中国自主国情和政策目标来决定货币的投放量和投放方式，不再受制于外储规模。
这就意味着，我们需要让市场对人民币的信心建立在对于我们体制充分自信的基础上，而不是把信心建立在外汇储备规模的基础上。如果市场主体对中国的政治体制、行政机制、市场环境、资产价格、估值体系、交易架构、公司治理、执法环境、立法架构和司法保障等一系列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有充分的信心，产生了信任，我们就能够独立于美元或贵金属而建立一个货币发行机制。
从某种程度上讲，中美经贸摩擦为人民币带来了一个独立连通中国市场上所有主体的历史契机，也是在世界上树立“中国拥有强大货币主权”这一信念的绝好时机。中国的国家治理体系不仅是符合中国国情的，也是符合新时代特征的，以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为代表的“四个自信”体现了人民对中国国家治理体系的信任和信心，这必然带来人民对这个体系所发行货币的信任，即“货币自信”。
当今世界，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不断推进，中国在其中跻身“并跑”和“领跑”行列。当数位空间成为经济发展的新疆域，拥有世界五分之一人口和最大规模中等收入人群的中国也拥有了世界上最广阔的未来发展空间。数字空间中的资产数量正在呈几何级数增长，应该用什么样的货币为它们标价并使其能够交易？这实际上已经成为当今世界的一大时代之问。对这一问题，各国央行不去回答的话，跨国公司就会抢先去回答。如果让跨国公司以“数字货币”名义发行的虚拟商品抢占了数位空间中的商品定价权，各国货币主权都将受到严重冲击。在此背景下，中国推出的主权“数字货币”凸显出巨大的时代意义，将使人民币在人类文明的数位新疆域中展示出主权影响力，为中国乃至世界树立开辟数字与人工智能时代的坚定信心。
货币自信的建立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反复验证和巩固，并抓住时代机遇。新中国成立70周年来，回望我们走过的道路，战胜的困难，取得的成绩，赢得的赞誉，我们完全有理由建立一种“货币自信”，从某种程度上讲，货币自信就是对我们国家治理体系的信心。
我们理解任何一种新的货币发行机制都需要不断接受市场的验证，这包括：贸易顺差、国际收支、国内稳定、人民对政府的支持以及创造美好未来等一系列因素。14亿人民对我们体制的信心是人民币发行机制的根本保障，毕竟使用者绝大多数还是我们国内的人民。当然，我们不能以唯心主义的态度对待货币发行机制。信心不是空穴来风，不是无本之木，而是建立在真抓实干基础上的。为此，笔者与所在机构的同事们将在2020年推出《货币主权白皮书》，梳理了五个方面的改革，涉及国有企业改革、金融机构改革、地方财政改革、多层次资本市场建设和央行建立明确的货币发行机制。我们相信，随着这五大方面的改革推进，我们能够建立更为强大与独立的货币发行机制，拥有更符合国家利益与民族发展的货币主权。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执行院长、丝路学院副院长、教授）
